福妹與小規

在這個城市裡住了幾十年，第一次令我覺得那麼悲憤。
原來，我們從小在公民道德課本中所學到：「守望相助」、「敦親睦鄰」這些道理，
當碰上惡勢力時，竟如此地不堪一擊。
或者是說，這些我們以往認為是基本的人際關係道理，
在科技日趨發達的現代社會，
不過是個老掉牙的玩意兒，
沒有人會在意，更甭奢望有人會付諸實行。

今天晚上快十點左右，
福爸和我帶著福妹從外面散步回到家中，
我正忙著幫福妹擦腳梳毛；福爸還没來得及打開電視機，
只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喧嘩聲，
聲音很大，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吵架。
福爸直覺反應衝到前面陽台，打開窗戶往下瞧。
瞧了幾秒鐘，福爸便轉頭對我說：
他要下去看看，好像是有人被綁架在喊救命。
其實福爸這種說好聽點是「行俠仗義」，
說難聽點是「愛湊熱鬧」的行為，
我早已司空見慣，
所以也沒攔著他，
只叮囑了一句要搞清楚狀況再幫忙，不要隨便介入別人的家務事。
其實，我這麼說的原因，還是希望福爸少管閒事，以免惹禍上身。
現在回想起自己當時那種自私的心態，真覺得汗顏。

我幫福妹擦完腳梳好毛後，福爸還沒回來，
於是我也走到前面陽台，往外看個究竟。
這時四圍已恢復了寧靜，
偌大的巷子空蕩蕩的，
只有兩個年輕男子走在路上，
其中一個邊走邊講著手機。
當我正慶幸没啥大事發生，
或者是說慶幸福爸沒惹到什麼麻煩時，
福爸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說，真的有人被綁架了。
我愣了一下，還没來得及問清楚，
就看到福爸拿起桌上的安全帽，
對我說他要去報案。
這時我才驚覺「代誌大條啦」！

雖然公民課本教導我們助人為快樂之本，
我長期生活在大都市所累積的經驗卻告訴我：好心不一定會有好報。
如果因為一時的熱心助人害自己惹上了黑道，
那「助人」這檔子事，可就沒什麼「快樂」可言了。
但是，如果我們連報案這樣簡單的忙都不肯幫，
我們的良心是不是也太過麻木了？
更何況我還是唸法律的人，
如果連我們這種人都姑息養奸，
那我們還有什麼資格期待社會實踐公平與正義？
在福爸準備踏出家門的那一刻，
我叫住了他，
告訴他我陪他一起去報案。

在樓下我見到等候福爸多時的被害人家屬，
才知道他們本來不打算去報案，
因為他們是社會的下層階級，
靠兒子撿破爛、母親幫人洗碗、父親賣點水果勉強維持生計，
他們認為像他們這樣沒錢、沒地位的人家，
有什麼資格去報警，
且就算報警，也不會有人理。
這些話讓我聽了很難過，
這個家大概被我們這群冷默、自視清高的都市人傷得很深吧！
他們在這個社區裡也住了好長一段日子，
但是當他們家有人被強行綁走，
他們在巷子裡大喊救命的時候，
連一個願意出來幫忙的鄰居都沒有。
真的，連一個也没有。
好無奈，好心酸。

這整件事後來上了新聞，
好像是東森和中天電視台都有報導。
這件事最後的結局還算正面：
員警辦案認真、人被放了回來、歹徒繩之以法。
不過，我不想多去描述這件事後來的發展，
我只是覺得感慨，
為這個城市，
也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