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福媽的媽媽福奶奶很愛乾淨,
對小動物也沒什麼興趣,
所以福媽從小家裡就沒養過寵物。
一直到九年前,
福爸和福媽聽到福爺爺說想養魚消磨消磨時間,
我們才在家中添了一個三尺左右的標準水族箱,
養起一些水草和紅鼻子剪刀、燈籠魚等不會吃水草的小魚。
也就是從那時起,
福媽才知道原來福爺爺竟是個喜愛小動物的人。

因為我們養的是水草缸,
所以要嚴格控制缸內的照明,
水草才能適時地行光合作用,
另一方面青苔才不會過度繁殖。
我記得那時候我們買了一個定時器,
可以自動控制水族箱燈管的開關。
早上設定幾點鐘開我不太記得了,
但我記得晚上是設定在八點鐘關。
設定在八點關的原因是要配合福爺爺的作息,
因為福爺爺平常晚上八九點就要睡覺,
睡前他一定要仔細檢查大門、瓦斯等有沒有關好,
熱水瓶、電鍋等插頭有沒有拔掉,
所以如果水族箱的燈在他臨睡前還沒關,
他就會一直等一直等(因為他不會用手動操作關燈),
非要等到燈熄了才能安心去睡覺。

提到這個水族箱,
福爺爺的故事就有一籮筐可講。
那時候家裡有一張不知打那裡弄來的竹籐椅,
爺爺每天都會坐在那張椅子上面向著水族箱,
一坐坐好幾個鐘頭看魚還有對魚講話。
那陣子爺爺因為急性腸阻塞住院開刀,
在醫院住了十九天。
福爸和我又要上班又要照顧爺爺,
當然也無多餘的心力照料那只水族箱,
結果水族箱裡有一種無根的、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前景草,
整排浮了起來,
像條潛水艇似的橫陳在箱內。
爺爺出院回家後,
看到他的水族箱變成這副德行,
加上小魚也沒人餵
(其實不是沒人餵,只是沒像爺爺那樣想到就餵),
很是心疼,
於是我在睡前就聽到一個老人拿著魚飼料,
站在水族箱前和魚兒這樣對話著:
「小魚啊,對不起啊!
爺爺也不是故意的,
爺爺實在是自身難保啊!」
我記得那天我是笑翻了進到房間的。
我這個老爸,
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

關於這個水族箱,
還有一件更經典的事一定要拿出來說說。
如果養過水草缸的人可能都知道放些黑殼蝦在缸裡有助於抑制青苔。
但是有一種會混在黑殼蝦裡前頭有兩隻大螯叫做螯蝦的,
非但不會吃青苔,
反而會用牠那兩隻剪刀手把水草給剪斷。
因為水族店賣的黑殼蝦都是論斤稱的,
所以如果混到螯蝦,
也只能自行把牠撈出來,
不然等到水草被剪斷,
再自怨自艾也來不及啦!

有一回我們在水族店買了一斤的黑殼蝦裡就混進了一隻螯蝦。
那隻螯蝦剛買來的時候不大,
所以我打算過幾天再把牠撈走。
沒想到這過幾天問題就來了,
福爺爺竟然和那隻螯蝦產生了感情,
說什麼也不肯讓我把螯蝦弄走,
而且還說了個怪理由,
什麼「這隻蝦好,看得見,以前買的都太小了,看不見」等等的。
我一再跟他解釋我們是養魚不是養蝦,
而且螯蝦會把水草給破壞光,
但是爺爺打死也不肯接受,
還跟我拍胸脯保證他的螯蝦不會剪水草。
因為不忍心傷害爺爺和他的螯蝦好朋友之間的感情,
我只好暫時留那隻螯蝦在缸裡觀察。
但是我跟爺爺言明在先,
倘若那隻螯蝦去剪了水草,
那就沒有什麼好商量,
只好請牠滾出去了。

那隻螯蝦在我和爺爺的交換條件下在我家待了兩三個月,
只見牠身形愈來愈肥;
兩隻大螯愈來愈粗壯;
和爺爺的感情也愈來愈深厚………。
有一天我回福爺爺家打算幫魚缸換水時,
發現那隻大螯蝦正舉起它的大螯準備進攻一株水草,
(其實在此之前常有一些水草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根漂浮在水面上……),
於是我就在水族箱旁邊standby,
想說可以隨時逮捕現行犯。
沒想到那隻螯蝦也不是省油的燈,
一見到我在看牠,
馬上就裝作沒事地到處晃晃。
我整整埋伏了一天,
才讓那隻螯蝦現形,
當場蝦贓俱獲,
這下子爺爺說破了嘴皮也救不了那隻蝦了。

因為爺爺實在捨不得,
福媽只好再給那隻蝦一個機會,
就先把牠用網子撈出來,
另外拿個容器裝著,
等隔離管束個幾天後再看看。
沒想到那隻螯蝦並不受教,
仗著爺爺對牠的喜歡,
回到魚缸裡後又繼續做怪剪水草,
搞得我最後不得已只好想出一個絕招,
就是跟爺爺商量把牠放生,
放到那時福爸和我還有福阿媽同住的那棟大廈的中庭,
一個養著好幾條錦鯉的水池裡。
福爺爺其實相當不捨,
但眼見著水草一株一株被剪掉,
也只好點頭讓我們把蝦帶走。

那隻螯蝦後來的命運可想而知,
當我和福爸把牠放入錦鯉池後不到十秒,
我們就再也找不到牠的身影了。
(嗚-嗚-嗚──福媽我真是個殘忍的人!)
我們本來以為這件事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
沒想到幾個禮拜後有一天我們帶福爺爺福奶奶來家裡玩,
福爺爺一進大廈的大門就往中庭走,
嘴裡還唸著不知道我的蝦現在怎麼樣。
爺爺找了半天沒見到他的蝦,
狡猾的福媽只好亂扯謊說前兩天我還看到(主啊!赦免我!),
福爺爺聽福媽這麼說竟也相信了(不知道是真相信還是假相信),
反正就對著池裡說句「蝦啊,爺爺來看你了」後就上樓了。

照理說這件事也該就此結束了吧!
沒想到爺爺常常還是有事沒事就會唸到他的蝦,
尤其是寒流來襲的時候。
一段時間過去,
有一次福爸福媽又去買了一斤的黑殼蝦,
好巧不巧地裡面又夾混了一隻螯蝦。
這隻螯蝦的塊頭雖然不小,
但是和爺爺的那位好朋友比起來,
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福爸福媽一時心血來潮,
想說既然爺爺對他的蝦始終難以忘懷,
那不妨跟爺爺說我們把他的好朋友帶回來了,
(真是一對愛騙人的夫婦!!)
反正成則成矣,
不成就當做笑話說說就算了。
當福媽據假以告這隻螯蝦的身世之後,
福爺爺竟然又…………信以為真了!
福爸看到這情形實在忍不住,
就故意在一旁一直說些類似這隻蝦好像比較小喔等等的暗示,
沒想到爺爺很心疼地告訴福爸:
「是比較小,瘦了嘛!
可憐的蝦,在外面沒有爺爺餵一定沒吃飽………。」
反正呢,後來這隻蝦在我們家又苟延殘喘了好一段時間,
直到我放棄養水草缸(因為水草全部被剪光光),
改成養狗為止。

有時候想想,
福爺爺連一隻螯蝦都能疼成這樣,
何況是那隻後來有事沒事就窩在他懷裡一起睡覺的小臘腸福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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