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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寫於福妹爺爺安息聚會前一禮拜左右。
作者:福媽

我的父親,河北省臨榆縣人,没有北方大漢魁梧的身材,但在我心目中,他是偉大的。

父親生在一個動盪的年代,十五、六歲的時候,即因戰亂的緣故,被迫輟學離家、投身軍旅,自此過著南征北討、顛沛流離的生活。及至隨部隊播遷來台、與母親結婚並生下我之後,大半輩子漂泊的父親,才終於在台灣這塊他從未想過的異鄉,尋得安定。

我是家中的獨生女,也是父親心中的瑰寶。我呱呱落地後隔年,父親便自軍中退伍,不久進入聯勤總部財務署,開始過起朝九晚五、規律的公務員生活。印象中,打我上幼稚園以來,叫我起床上學、為我準備早點的,不是母親,是父親。即便到我出了社會,甚至嫁人以後,只要我和夫婿在家過夜,隔天早晨餐桌上一定放著父親預備好的早點。近一年來父親已無法自行外出,他便常用一種愧疚的口吻對我說:「抱歉呀,没為你們準備明天的早點。」這是身為一個父親的心腸,只要能為兒女做點事,那怕只是買個麵包,也好。

父親是個愛家的人,他總是儘可能地將辛苦掙來的錢,留給母親和我花用,自己卻能省則省。我讀高一的時候,父親剛從聯勤退休下來。為了維持家計,年近六十又中過三次風的他,只好硬著頭皮去做大廈管理員。猶記得父親在首都戲院那棟大樓當管理員時,他可以中餐晚餐只吃一個母親預備的便當,為的是要省下在外頭吃頓飯的錢,好買點心帶回家給我和母親。這是父親一貫表達愛的方式,從不先問自己需要什麼,只是一昧地把最好的給家人享受。

父親是個單純、沒有心機的人。因著他的單純,他成了神所賜福的對象。我大二那年有天早上,父母親在菜市場遇到鄰居孫媽媽。一向有話直說的父親,在得知孫媽媽是基督徒後,便邀她來家裡坐坐,會會我這個他所謂的「教友」。孫媽媽和我聊了一會兒後對父親說:「你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你們和她信仰不同,將來你們身後的事,她没辦法處理。」没想到父親聽了孫媽媽這番話,非但未動怒,反而問說:「那怎麼辦呢?」隔天上午,父親和母親就被孫媽媽領著乖乖聚會去了。希奇的是,當天他倆聚完會後,馬上決定要把家中供奉數十年的偶像給拆掉。感謝主,儘管父母親當時尚未受浸,但他們單純向主的心,主都知道。兩年後,在弟兄姐妹的扶持下,父親和母親一同在家中受浸,正式成為神的兒女。

有那麼一段時間,每個主日上午九點鐘,父親會揹著裝有聖經、詩歌及老花眼鏡的包包,攙著重聽的母親,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去聚會。從家裡到教會差不多只有五分鐘的路程,但是對於腿不好、行動緩慢的父親來說,至少得走上個十五到二十分鐘。因為走多了路腿會痛,父親常是走到一半找地方坐坐,然後再起身繼續往前走。我沒有聽父親對這事發過怨言,我信在那段時間裡父親與主的關係必定相當甜美。願父親在主再來的日子,能誇他這一生沒有空跑,也沒有徒勞。

父親也是個生命力旺盛的人,這或許和他的個性充滿責任感有關。父親第一次由於急性心肌梗塞住院那年,我才五歲。因為放心不下沒有工作能力的母親和才剛上幼稚園的我,父親憑著過人的意志力,硬是陪我們母女多走了三十年。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父親再度因為急性冠心症引發呼吸衰竭入院,在滿載著基督、家人、親友、弟兄姐妹的關愛和祝福中,他放心地離開了。我感謝主,在父親末了的時候,讓身在國外的我和先生,能及時趕上聆聽他心頭最後的負擔;我感謝主,多給了我十幾天的時間,讓我有機會偎在父親的身旁,將我這輩子欠他的、那些不曾說出口的感謝及讚美的話,向他傾訴。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我在加護病房裡對著父親重覆唱著「十字架,十字架,永是我的誇耀」那首詩歌時,父親的心跳逐漸從每分鐘一百多下降到八十幾、呼吸也由三十多下回穩到二十幾的畫面;我也永遠不會忘記,當我坐在父親病床旁邊跟他說「我們這短暫輕微的苦楚,要極盡超越的為我們成就永遠重大的榮耀」那節經文時,父親頻頻點頭表示阿門的情景;我更永遠不會忘記,當我貼著父親的耳朵對他說「您是全天下最棒的爸爸」時,父親緩緩舉起右手大姆指,所露出那副滿足又驕傲的神情。

認真地走完七十七個年頭,我的父親,帶著榮耀的盼望和無虧的良心,於主後二○○四年十月二十二日上午九時二十三分,息了地上一切勞苦,安然睡在主的懷裡。我愛我的父親,他是如此的渺小,卻如此的偉大。

福媽寫於2004年10月30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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